粽叶靑靑
一丝一缕,悠悠漫漫,如氤氲般的香气,散在空气中,外婆与姑奶们的笑容也漾在厨房的烟雾围绕中,那一刻,仿佛永远定格下来。
当赣江中那鲜红的龙头第一次被推下水,当擂鼓在河中有节奏的响起,而天气也却在夏季闷热中如黛玉般多愁善感起来,一连几天,淅淅沥沥,江中却也涨了不少水,水也不断浑浊起来。那时,我便知道端午来了,也就意味着那散着悠悠林间香气的粽子也到来了。
粽子在我家里是必吃不可的,也有自己包的习惯。白线,红线,黄线把不同的粽子,一个二个三个,如拳的粽子乖巧的被吊起,那便是幼时的我最喜看到的,仿佛端午节可以把亲情聚集,找回往日在同一个大院的时光。
那时的风很大很凉,吹过幼时的我奔跑的脸上,着急的我迈过大院的门槛,疾走在大院坑洼的泥地上,起起伏伏的正如我的心跳。跨进厨房,只见几个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左右张罗着,我踮起脚尖,左看看正在淘糯米的大姑奶,右瞧瞧正在伴肉馅的二姑婆,恨不得时间如水龙头流下的水般流去,也不知我晃荡了多久,柴火终旺旺地燃起来,铁锅终于被抬上了炉灶,为数不多的粽子一个个滚入锅里,再端上一盆水,缓缓的倒入铁锅里。我看着不由的咽了口口水,等着盖上锅盖,就端了木凳子坐在灶旁,看着蒸气渐渐升起,铁锅上烟熏的黑色也隐居在烟雾之中,似幻似真。数着大人来过几次,揭开了几次锅盖,看着那壶水被几次倒入锅中。心中的激动随着迸发的悠香达到顶峰,整个厨房都被粽子的清香包围,也渐渐包围整个大院,而那悠悠撒撒的蒸气和着粽香飘到天际。直到锅被端下的一刻,终于解放了。待到剪刀剪断红线,慢慢剥开粽叶,已然有些发黄了,可香气却扑脸而来,顾不上滚烫,一枚小山的粽子,淡淡褐色泛着光,忙咬一口,香得烫嘴,等到咬到五花肉的时候,像发掘到了宝藏,仔细享受着实在的肉感与肉汁迸发出的惊艳与蔓延到每一颗软糯糯米的甜香,几个小时的等待不枉这一刻。一只接着一只,却不能吃太多,一时贪嘴,晚上睡觉的时候就难受了,可到床上时仍在怀念粽子刚入口的那一刻。
风吹着,不知过了多少个仲夏,时过境迁,原来的大院悄然落幕,冰冷的水泥筑起一栋栋高楼,分散而立,不再聚拢,遥相呼应着。那原本的悠香似乎也不再诱人,蒸气也似乎不再氤氲,烟熏的铁锅也不见,只剩下了电饭煲等家电了。但那一根红线却仍能牵动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纵使遥远,却在一起。
大姑奶,您来了。我见着已几月未见,有些许生疏的背影,出现在门口。大姑奶圆滚的脸庞上油乎乎的,发角上还有几粒未落的汗珠,而双手拽着的则是用红袋子包住的,袋子仿佛还套着几层别的袋子,所以显得沉甸甸的,袋子仿佛被喂的快涨破了肚子。而大姑奶黝黑手臂上的青筋全突出来,而腰也微弯着肩也微耸着。
我连忙起身从大姑奶接过东西,放在桌上,竟是白花花的糯米。随后,桌上的东西越来越多,红白相间的五花肉,个大红得通透的蜜枣,而青青的粽叶更是飘着悠香。
随后,七大姑们有又开始着手准备包粽事务,粽叶被清水洗涤后,很快被卷在手中,倒上细长的糯米,而大块被腌制得油亮的五花肉也被勺子乖乖的塞进雪白的糯米里,最后一折一翻一盖,再抽出一条红线,轻巧的绕在粽子上,一勒一扯一扭一绑。一个粽子就这样摆在铁盘上。
姑奶们,不仅手上动作宛转流畅,而嘴上功夫也十分了得,你家如何,我家如何,他家如何仿佛一世的问题也都在这一刻吐露出来,问题如炮连珠,你一言我一语,无论天涯海角无论鸡毛蒜皮,扯着扯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粽子也默默的躺在蒸笼里,而蒸气也缓缓而上,笼罩着那些欢声笑语,粽子不知怎么很快就好了。还是不顾烫,拿起一个剥开,咬上一口,虽不似当年的味道,却有种别样的醇香,一丝丝一缕缕漫入心中,在全身荡漾开来,每个人都手捧着粽子,摊开的粽叶散发着热气,屋子里温暖是别样温情,每个人都笑着,目目相对,熟悉的面容聚在一起,心底的暖也悄然升起。
那粽子上的五色绳连接的是一个个粽子,又何尝不是我们。
那青青粽叶包住的,又何尝不是亲情。
更新于:2021-03-13 0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