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印象
一
南国的黎明充满了温婉与神秘。北国的日出或日落总是那么奔放而热烈,整个天空逐渐明朗起来,很快地,看不见一点黑夜,或是霞光万里,夕阳染红整片天。南国的日出就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姑娘,慵懒地伸着懒腰,还带着些困意梳妆,一点点染红天边的云彩,不紧不慢,朝阳一点一点探出头,她先藏在云彩后面,娇羞地给云上着胭脂,不一会,远方天际便已然泛着霞光了。天依然阴沉着,看不见云彩背后那个美丽的姑娘,只道她有些认生,羞涩地不肯见我们这些北国来的生人呢。
初到江西,便沉醉于那湿润温和的气候,古诗云: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第一天,便赶上了绵密如针的毛毛雨,细雨斜风作晓寒,在这梅雨里,我们登上浔阳楼,远望长江。
当天正是阴雨,江上大雾笼罩,看不清远方,朦胧间可以看到岸的高楼与远山,雾气又仿佛给远山蒙上了一层细纱,若隐若现。长江到了九江段水面渐趋平稳辽阔,雨中的长江,更显得温柔而宽广。她安静地流向远方,水江上还有点点渔船,飘荡在宽阔的江面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我望不到长江的尽头,即使站在了最高层,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我努力地望向江心,却也以失败告终。望不断的,是万里长江,奔腾不息,自然之雄伟壮丽;望不尽的,是长江文明,穿越千年,依旧熠熠生辉。更远处,便是鄱阳湖与长江交汇的地方,后来,我们坐车有幸看到,确是凌万顷之茫然之景了。我从没有想过鄱阳湖的长宽都是以千米计算的,更何况还是三位数。沙鸥在湖面上空自由翱翔,他们灵动飞扬,时不时扇动翅膀,盘桓在离水面不远的上空,显得惬意而闲适。天地多苍茫,江河多浩渺,只是看到这四面山水清音,早已是心驰神往,醉心于这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的渺远旷达之风景了。
下午来到了庐山脚下的白鹿洞书院。曾经去过岳麓书院,想着总也是在热闹繁华之地,但白鹿洞却是清幽宁静之地,是个修身养性,专心治学的极佳所在。白鹿洞书院是典型的徽派建筑,白墙黛瓦与绿树碧草相辉映,格外自然淡雅。古朴的小径中点缀着几块斑驳凹凸的石头,被雨水冲刷后露出晶莹清澈的花纹,别有一番风韵。我们乘着初夏的清凉微雨,漫步在书院宁静悠然的自然气息里,倒像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了。
书院的里间陈列着许多理学,心学大师,以及先师孔子的塑像,这里不仅只是自然之美,更多的是古代优秀思想文化的传承和见证。其中最负盛名的是理学宗师朱熹了,朱子在这里将理学发扬光大,教书育人,留下了深厚的精神财富。书院里碑石极多,上面的小楷有的已有些模糊,或是年久字迹逐渐被侵蚀,可是字里行间笔力遒劲,依旧还能感受到儒学宗师治学严谨,书院里代代相传厚重的底蕴与精神。
二
大概最期待的就是庐山了,从日照香炉生紫烟到不识庐山真面目,庐山当真变幻莫测。
刚上山时,云雾缭绕,只依稀看的清近处的花草树木,目之所及,茫茫雾霭,你甚至不敢轻易到处走走,生怕踏进万丈深渊。云雾飘忽不定,从山顶飘散,再到山谷中聚拢,而后慢慢升腾,有如仙境一般。山中佳木林立,花草繁盛,云气时散时聚,像是与我们玩儿起了捉迷藏,石板路也被露水滋润得明亮莹润,青苔肆意地生长着,绿得可人,透着生机。
庐山最值得一看的便是建筑群了,气派却不奢华的一幢幢别墅都彰显出庐山的文化内涵。美庐别墅是我最喜欢的一座,翠绿的竹林掩映下,一座小巧精致的别墅映入眼帘。深绿色的窗与浅棕色的墙壁相得益彰,有的大理石早已褪色,裸露出凹凸不平的深棕色岩石,窗外可以望见种在花园内的粉色小花,花瓣很薄,但透出晶莹的光泽,迎着露水盛放,点缀着一丛芳草,更显绚丽。别墅不高,但恰与竹林高度大致相同,加上石阶下郁郁葱葱的草木,宛若镶嵌进蚌壳的珍珠,与草木完美融合,愈显出建筑本身的素雅庄重的气质。
若说庐山恋,便是花径锦绣谷和旁边的如琴湖了。刚到如琴湖,天气还是薄雾清风,湖水极清澈,泛着袅袅清波。远处小山重叠,绿树葱茏,湖中还有一亭,白壁金顶,遗世独立。
走进花径,果然名不虚传,我说不上这些奇花异草的名字,虽已至初夏,依然姹紫嫣红,有的还含着露水,十分小巧可爱。山路一转,便到了当年乐天居士赋诗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地方了。此时已过桃花花期,只看得枝头结着青色的小桃子,挨挨挤挤地挂满枝头,它们刚刚冒出枝头,也就如核桃般大小,又如个个宝石缀满枝丫。可以想见,当庐山春回的时节,该是怎样一番热闹的情景,它们开在这幽深寂静的花径山谷里,没有喧嚣烟尘的打扰,只与山中云雨,森林,野花,清泉为伴,恣意生长,带着些天地之间的灵性,从容绽放。
花径到底是花径啊,一路花草,一路芬芳,渐渐放晴了,阳光穿过露水,露水溜进花瓣,转瞬间留下金灿灿的光芒,就连石板上也闪烁着金色的树影,斑斑驳驳,错落有致。暖阳下的花径更绚丽起来,有如豪情壮志,洒脱而热烈,烟雨下的花径更像小家碧玉,婉约而柔情。
三
那只狗叫什么名字?
狗就是狗,哪有什么名字?它呀,就叫狗。
下山时,邂逅了一只可爱的大狗。我们去逗那狗,不料主人不一会便发觉了,那狗却极通人性,我们摸着它光滑的皮毛,跟他讲话,让他握手,它不一会便躺下,向我们示好,它目光炯炯,可余光却透着些许温柔,它很是安静,也许我们的按摩真的起作用了吧。主人要把它牵走了,它倒也听话,走在山路上蹦哒蹦哒,摇着大尾巴,活像一个肉圆,肥嘟嘟圆滚滚。它最后一次回首,消失在台阶尽头,只留下一个胖胖的背影和一声余音不绝的狗,慢点走。
庐山的万物生灵,好似有着与生俱来的包容和亲切,让人忍不住爱上这里的一切,无论阴晴,都有其独特动人之处,轻轻撩拨我的心弦,刻下最美好的记忆。山的真容总是神秘的,也许只有真正亲临,真正用心感受这座山的脉搏,感受草木的呼吸,才会发现她的灵性与美丽。在山水之间,人何其渺小,天地之旷远无际,草木之枯荣盛衰,都是那样奇妙而宽广,不禁赞叹生命的力量和自然的纯净。庄子曾有云: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离庐山越近,越能领略到她的深邃和旷远。
我坐在九江去往景德镇的汽车上,车窗外,风景飞驰而过,绿树接连不断,高大而茂密,正是江南好风景,期盼何时再逢君。再见庐山,我将一直珍藏这美好的庐山恋;你好庐山,我们后会有期。
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说再见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