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之有理，受之有愧

楼上人家的水管子爆了，“泛滥成灾”。水从上边地板的缝隙中入侵到我家的屋顶。吊顶被水毁了，面墙被水泡了。好端端的屋顶，不成样子了。

楼上的业主连声卡说着“对不起”，还说着“马上找人修”的话。我心里一肚子火，不依不饶。最终，在双方的协商之下，他赔给我了一笔让我满意的维修费，我才做罢。

我拿着他给的钱，把屋顶墙面重新整修了一遍，整个屋子一下子亮堂许多。陪伴我多年的家具，一下子显得很破旧。一狠心，决定把家具全都换成新的。

处理这些旧家具成为我为难的事情。我和家人没有人愿意干着体力活，没有人愿意动手。在外边找人搬，是要花钱的，我又不想出这个钱。最终，我还是想到一个自认为满意的办法:把家里处理家具的事情发到朋友圈，意思就是谁需要谁把它搬走，特别强调，家具是免费送的。很快，朋友圈里有了各种的回复。有问我是不是换房子搬家的；还有说我有钱的；也有给我推荐新家具的；少不了让我请客吃饭的；当然也有不断转发的……一时间，朋友圈里很热闹。

信息发出去一天的光景，我接到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电话。他说的是农村的土话，说话语无伦次，说不清楚。大体的意思是向我询问，我处理家具是真是假的问题，是不是免费的问题，什么时候来搬，到哪里搬的问题，听得我很烦，我说“是”“随时”“地址是……”这样的答语。他在通话的最后，留了句“很快就来搬”的话。

送家具的人不断地联系我，询问屋子腾开了没有，他好给我把新家具送来。我只能无奈地告诉他，家具还没有处理出去，正想办法呢。卖家具的人给我出了一个主意:你可以给我们送家具的工人一点钱，让他们帮着把旧家具搬到垃圾堆里去。扔个破烂儿，还要自己掏腰包，我心里难以平衡。我让送新家具的商户再等等。

我一着急，主动联系那个农村人。接通电话，我劈头盖脸地问:“我这家具，你是要还是不要？现在又有别人也想要，你给个话。”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他说了句谎话，像是在威胁他。隔了几秒钟，细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车还没有来呢，你别着急。”我反应都不反应，就给他出主意，“你来城里啊，车子很好找。”他用祈求的颤巍巍的语气回答我说:“你找辆车给我送上来吧。”听到这样的话，我愣住了。本是为了方便自己，怎么成了搞“扶贫”。我又不是搞扶贫的政府人员，更何况我还等着国家来扶我呢。“你想的倒美，不要算了。”我没给他好话，把电话挂了。

我又开始想如何处理这些让我头疼的旧家具。没过几分钟，他的电话又来了，让我在家里等着，他现在已经起身了。

等了一个多钟头，一个驼着背，浑身疲惫的黑瘦中年人，带着两个壮汉，来到我的家里。中年人主动自我介绍，让我确认他就是要我家具的人。搬家具的时候，他只是搭把手，主要是那两个壮汉在搬。我一直催着他们快搬。家具很快就被搬下去了，我松了一口气。

壮汉中的一人，向我说明了他们的来意。他们两个是村委会派来的，帮忙给他搬家具。他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早些年老婆跟人跑了，留给她三个娃，他身体又不好，他自己干活不行，家里穷的揭开锅没米下，全靠村里人救济。这两年有了扶贫政策，日子好了一些。住一间简易的房子，家徒四壁，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村干部看到你在朋友圈里发的处理家具的消息之后，征求他的意见，让他打电话和你联系的。没有及时赶到是因为车没有闲下来，正在忙农活。他也是拉不下脸，你别见怪。

我知道这些情况之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自私到仅仅只有自己，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是这样的人。

后来他带着自家种的一点儿小米，亲自登门来谢我，我执意不收，他还是留下了。我告诉自己的是:深度自私的我，受之有愧。

（文/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