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

夏天终于摇着尾巴快走了，不过立秋之后还是夏天，还是热。走在路上，一束束光还是不留情面地刺过来，火球一样的扑过来，用尽力气，在秋天到来之前。

高山上的外婆家倒是凉快点，每年暑假都去，每年都要当姐姐一个星期的小跟班。路边长满了野草，向远处一点，是种的满山坡的烟草，再远一点，是山，如果再远一点，可能就是我们的想象世界了。只有蝉鸣鸟叫，还有风的声音，要是有一点大的动静，要是有什么人经过，恐怕在家的农人都会出门看看热闹，低头的农民会抬头看个究竟。

白瓷上粘了根儿头发丝儿，总是忍不住想去摘下来，必须保持洁白。早就听见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我回头看，等车路过。车来了，又停在了我俩旁边。开车的是田叔：“耶，这不是蓉蓉吗？”他以前是我姐家的帮工，认识我姐。我姐叫了声田叔，我跟着叫了声。摩托又掀起一阵风，卷起路上的灰土。

留下一个背影，蓝白条纹短袖，牛仔裤，我碰了碰姐姐的手：“这是小惠吧。”

姐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我喜欢外婆家，不冷不热，放假都会去。第一次见小惠也是在外婆那边——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子，黑黑的脸泛着红，看起来很健康，一件粉色上衣，牛仔裤，看起来倒是很老实。

那时小舅说小惠现在的爸爸其实不是亲生爸爸，当年小惠她妈带着一岁的小惠投奔到田叔家，又和田叔生了个儿子，也就是田杰。后来这女人在小杰很小时又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没回来过，就田叔一个人把他俩拉扯大。田叔也是个老实人。

第一次见到小惠时小惠正要从小舅家回去——小舅见这两个孩子也没别处去玩，小惠又很听话，怕他们变孤僻，就接到家里来玩了。我管姐姐的妈妈叫小舅。

田叔长年在外面挖煤，整的都是辛苦钱，供两孩子不容易，所以小惠就休学两年，等到小惠再去上学时，已经和弟弟小杰同级了。还听说小惠读书倒是很用功，比小杰要强。那时我心想，大两岁，学起来当然会轻松些，这也正常。

小惠年级比我要大些，很懂事，但看着比我小，招人喜欢。有点奇怪，我那会儿有点儿嫉妒她，嫉妒她在重重困难中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做的好，而我没有这样。

这次是姐姐来讲小惠的故事：“你不知道吗，她高中在职院读的，说是比她差的小杰都在三中，而且高中根本不需要电脑，田叔还给她买，一月生活费一千五，高中哪儿需要这么多。”

这不是小惠吧？

姐姐讲起来像是在教训人：“后来她还跟一个男生跑了，回来后就整天呆在楼上，饭也不吃，人也不见。”

这不是小惠，这应该是别人的故事。这不是令我嫉妒的小惠。

“我妈以前还叫我学人家，我看现在还要不要我学。”姐姐突然提高声音。

我呆住了，我以为的那个小惠呢？

（文/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