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历经万般红尘劫,犹如凉风轻拂面。
题记
01
父亲从母亲手中接过棕色的粗布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换洗的衣物和牙刷毛巾之类的日用品,最底下垫着母亲前夜赶缝的棉被,滑溜溜的料子绣着俗艳的花儿。细薄的绳子受不住重物的无情,已被欺负得有些变形,缩成细细的一条线,直往母亲手心里钻,勒出一条殷红的沟壑。
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她的眼眸是如此的平静淡然,没有半点波澜,如同清水剪秋。眼波流转,几分坚定和极其自然的爱意搁浅在那里她的眼眸。
母亲似乎很擅长告别。父亲走了,一走就是几个月。母亲却极其平静,第二天早上起床做好早饭,浇花,给家里的金鱼换水,有条不紊地运营着每一寸光阴。
而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走的每一个夜晚,客厅一隅的那盏母亲平日做针线活用的白织灯,总是工作到很晚,很晚,以至于当年偷偷早起背课文的我,还能用稚嫩的手指处到昨夜的丝丝余热。
白织灯下,是一沓花花绿绿的鞋垫。
我曾经问母亲:爸爸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你难道一点也不想他吗?你花这么长时间去做那些毫无用处的鞋垫,到底是为什么呢?
母亲的目光很澄澈,仿佛没有经过什么内心的挣扎:习惯了也是一样,我们都得需要一个结局,这样老挂念着都难受,毕竟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啊。不如在临走之前做点什么事,也算是留个念想。
我问母亲,为什么如此淡然。
母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又笑开了,那嵌着梨窝的双颊藏着丝丝岁月的吻痕:离别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它就像你每天早上都笑着对我说你好一样。
真的吗?我不禁感叹母亲的坦然。
02
母亲的坦然,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20世纪70年代末,不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亦不是一个全面改革的时代,它只不过是个被挤在夹缝间,青黄不接的晦涩时光罢了。
她,就是那个时光里的一个孩子。
母亲生活在农村,还有一个大两三年的哥哥。她的母亲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对读书上学这件事有着几乎痴迷的追求,母亲自然是被给予厚望的那一个。
母亲自从上小学就从自己家搬进了姥姥家,到了高年级,为了追求更好的教育,又被送到了她的姑姑家------母亲怎能忘记这一次次离别的伤痛,又怎能不会反抗?然而,对于沉默寡言的母亲来说,这种反抗是无效的。
从那时起,母亲更加沉默寡言。仿佛这一次次的离别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不用争不用抢,更逃避不了。
我曾经听母亲说了这么一段话,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曾经是曾祖母说给母亲的:咱们要不是生离死别,总是会见到的,你走了,是要上好学,成家立业的,总归是个好事。
母亲很相信这句话,离别,总归是个好事,它能让你成长,并遇见未来。
03
母亲不信星座,不信上帝,唯独信身边的人,那种信任,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可以称作信仰。
母亲说,无论怎样,相信总是好的,起码自己心里有个念想,自己对得起自己的福气,即使哪一天永远见不到了,也没有遗憾了。
我有时候劝母亲,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和事不值得相信,母亲却不以为意,十字开头的年纪,懂个啥?
那天,一个远房的亲戚找到姥姥家,哭丧着脸。母亲招呼他进来,他不但不走半步,反而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姐啊,你一定要帮我一把,家里吃不上饭了,我给你跪下.....接着双膝一软,母亲连忙拽住他,接着从腰间抽出三百块钱。那人接过钱,双手拱起 ,一直退到门槛。母亲等那人转头,轻盈又快速地闪出路口时,才轻轻地合上了门。
这样的人,连个欠条都以后,怎么还我们?姥姥对母亲吼。
母亲还是不辩解,只是淡淡的说,人家会还的。
时隔七八年,我到底也不知道那300元前的下落,母亲那句,要相信的,一直萦绕在耳畔。
如今,母亲的职位依然不高,工资也只是补贴家用,但是我哪怕学会一点待人接物的善念,一点不计得失的信仰,都要感谢我的母亲。
我曾经满世界地寻找真蒂,却不知最想要的真蒂就在母亲那里。
我曾经满世界地寻找真诚,却不知最想要的真诚就在母亲那里。
历经万般红尘劫,犹如凉风轻拂面,这就是我的母亲,令我钦佩一生的人。
(指导老师:贾坤)
更新于:2021-08-24 16:14